Wednesday, December 22, 2010

飞不起来的子弹

姜文,这个拍过《鬼子来了》的导演,中国我最看好的导演,在《让子弹飞》里露出了他阿喀琉斯的脚后跟。如果说,《鬼子来了》凝结了姜文对中国农民社会的思考,对反类型的熟练运用,对黑白片的挚爱,对黑泽民的敬意,那么《让子弹飞》则将这一切像压塑一样,统统压扁在一张纸上,这页纸,写的是一篇关于中国革命的论文,可是只有薄薄 一页,而且充满了冯小刚式的插科打诨和琼瑶剧才有的马式吼叫。

《让子弹飞》是一部很好的电影课教学用片。你能看到政治譬喻是如何被影像化的,也能看到各种故事类型的套接运用,还能看到各种各样电影类型的影子:西部片、武士片、黑帮片、喜剧片。。。你甚至能想到一些理论家的大名,德里达、福柯、鲁迅。。。

可是,除了姜导对反类型反高潮熟练得如同手淫的运用、他以精英自居对民众的嬉笑怒骂、以及他那屌到不行的僵硬表演(说到表演,他在电影里的表演只让我发现了,葛优是多么好的演员!)之外,我什么也没看到。当鲁迅说民众是麻木的围观者时,说出一句让人铭记的话并不是他的目的。而《让子弹飞》的目的,在我看来,恰恰只是说出一句似曾相识的漂亮话。

《让子弹飞》在国产片中可以拔头筹,然而它充其量是一部小学生描红的作品。但是也不是毫无过人之处。姜文这些年对中国社会的思考和理解至少能在几个方面看出来:

1. 贫富不均,劫富济贫的思想市场很大。
2. 革命是个叙事,怎么讲都可以,屁股决定脑袋
3. 民众愚昧,精英无用,官霸一手遮天,认真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4. 能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人只有 “匪”。

但是,姜文如果真心想要表现出来以上几点,这部电影应该拍成一个悲剧。用喜剧结局,无论那个匪首如何落寞,也是疲软而肤浅的。《七武士》里,武士们也是落寞的,然而这是因为黑泽明在整部电影里都在讨论武士与农民的关系,所以当山贼被打败,武士们被排斥在村庄之外时,继续流离失所时,这是一份完美的答卷。然而《让子弹飞》里,民众与匪首之间的关系是肤浅而漫画化、类型化的,直接导致后面匪首的孤独落寞成为无的放矢或者自我膨胀导致的英雄主义意淫。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很多电影、小说、戏剧,都太具分析性。看了开头或者最多一半,就明白了所有的用意,也就失却了趣味。而且,太多电影想要反高潮,反类型,反理想,标新立异成了目的,而不是手段。无趣。

在我看来,好电影要真。就象弘一法师一样,在俗世做花花公子,要成为青楼常客,风花雪月,风流潇洒;扮成女戏子,眼媚如丝、腰若游蛇;做老师,则正襟危坐、诲人不倦;做和尚,六根清净、潜心向佛,结发妻子跪在山门前也拒不相见。这个社会,认真的人也许只有死路一条,但不认真的人,历史会给他一条死路。

Sunday, December 12, 2010

指甲刀人魔 -- 离魔总差一点点

用性来做比,前半部是精彩的前戏,非常勾人欲望,并且为后面的展开做好了一些应有的铺垫。后半部,阳痿了。可惜了精彩撩人的前半部。

为什么说它阳痿了呢?

因为风格不统一。前半部才思泉涌,后半部江郎才尽。就这感觉。

指甲刀人魔可以拍成中国的《黑店狂想曲》,它有一种可爱的怪诞,一种高超的网络武侠写手才有的非凡想象力,一个可以写得放肆不羁的好故事。当然了,这些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如果。如果女主真的是指甲刀人魔,而不是假扮的,如果那些被她吃下的指甲刀是真的指甲刀,而不是巧克力做的,如果她和男主的关系可以建立在这些如果上,继续往下发展。。。

很可惜,后半部把这么好的故事芽子,硬是揠苗助长成了一个庸俗不堪的合谋骗局,一个“金钱胜不过爱情”的大俗套。谁要看?我是不要看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想象力不能再张狂一些?为什么一个新新人类不能出现在黄皮肤的亚洲人当中?为什么指甲刀不能代替砂锅米线?为什么爱情不可以无界限?

彭浩翔的《志明与春娇》,也给我一种同样的无力感。不是电影技巧的问题,灯光,镜头,场面调度,都很好,可是,总有点什么让人不满足,像是永远等不到的高潮。

对《志明与春娇》,搞点小文艺还不是大问题,因为本身题材就是文艺腔的调调。可是指甲刀人魔可以写得很深入,很撼动人心,偏偏,后半部没有 “come”。